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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结束后西方社会长期封杀纳粹文化，导致了一些历史误区与空白。Fish将其中一些常见误会集中到这里来写。请看本段下面的两张插图。较上一张是2008年美国电影《瓦尔基里》（刺杀希特勒）中的经典剧照。因为演员穿的道具军装漂亮抢眼，很多介绍纳粹制服的网站都贴过这张截图。为了便于对比讲解Fish又去找了一张非常相似的道具军服效果图放在下面。除了电影里人物左胸上佩戴的长条形“近战格斗”勋章（详见下文）被一排略章代替，两者几乎是一模一样。首先道具军服上一级铁十字和骑士十字勋章的位置是对的，电影里没有放二级铁十字绶带是因为万绿丛中一点红过于抢眼了。让我们先从图左侧（右胸）口袋上那个大得夸张的万字符号勋章说起。这是一枚金“德国十字”勋章（英语German Cross）。该勋章设立于1941年9月28日，主要特点是直径达6.5厘米，是纳粹发行的最大尺寸勋章。银“德国十字”发给非战斗人员，等级在“一级战功十字”和“二级战功十字”勋章之间。金“德国十字”授予现役军人。它比一级铁十字勋章（EK1）等级略高（在战斗中六到八次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勇敢行为），但又低于骑士十字勋章（REK）。还请注意这里的金银不是指勋章本身材质，而只是上釉骨瓷万字符号金属外圈的颜色。值得注意的是金“德国十字”一般和金色“近战格斗”勋章（见下文）配套颁发，而电影里面那位德国军官戴的“近战格斗”勋章却低了一等是银色的。
《瓦尔基里》剧照
类似的道具军服
有件事很多人感到奇怪：“德国十字”勋章上明明只有万字符号为什么却用“十字”称之？ 其实它是以一款更古老的勋章为蓝本重新设计而来。于1813年设立的“普鲁士加星大十字”勋章（简称“普鲁士十字”）是普鲁士王国和后来的德意志帝国王室最高级勋章。理论上只有历代普鲁士国王和德意志皇帝有权佩戴。很多人知道1815年6月18日的滑铁卢之战是惠灵顿公爵指挥英军击败了法国皇帝拿破仑。其实当时普鲁士名将冯·布吕歇尔元帅带领5万德军到场助了6万英军一臂之力。对此乾坤再造之功，德国王室慨然以“普鲁士十字”当做奖励。因此该勋章又名“布吕歇尔之星”。整个德意志帝国时代除了布吕歇尔只有另一位非王室成员获得过“普鲁士十字”：他就是德军东线总司令保罗·冯·兴登堡。1914年8月一战初期，德军在兴登堡元帅指挥下赢得（第二次）坦能堡战役胜利。此战摧毁沙皇俄国两个主力军。击毙5万俄军，俘虏9万2千人。战俘多到要动用60趟列车向德军后方运输！可以说沙俄军队主力就此覆灭，为俄国共产党人日后夺取政权创造了条件。二战初期纳粹德国几乎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帝国二号人物戈林获得“大铁十字”勋章（见上集）后投桃报李，私自命人设计制造了一枚带纳粹万字符号的新“普鲁士十字”。这枚“德国大十字”勋章戈林本打算在二战胜利结束后送给希特勒。当然德国最后战败了，如此天下独一份的勋章落到美国人手里成了华盛顿战争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后出现的“德国十字”设计时又以“德国大十字”为基础，于是被媒体误会当成后者而取错了名字。其实Fish个人认为叫它“德国之星”更加恰当。
“普鲁士十字”（上）和
“德国十字”（下）对比图
“德国十字”只颁发了金（24204枚）、银（1114枚）两种（这里没有写错，很罕见地银比金发得还少）。实际上还有更高等的镶钻级“德国十字”（图见下文）。这种“德国十字”刚生产出20枚样品还没来得及颁发纳粹德国就战败投降了，直接变为博物馆里的历史文物。接着我们来看“近战格斗”勋章。下面这张照片上的青年男子名叫约阿希姆·派佩尔（Joachim Peiper），才25岁就当了党卫军上级突击大队长（约等于中校）。1938年起他还担任希姆莱的第一副官直到1941年奔赴东线参与入侵苏联。本书后面他还会作为重要人物出场。请注意他领口下的橡叶带剑骑士十字勋章（REK+2）。在1940年这可是最高等级的军功章了。而在德军内部，战士们认为“近战格斗”勋章其实比骑士十字勋章还难获得！派佩尔胸前长条形的物体就是“近战格斗”勋章。它的主体使用黄铜和锌（金或银色为电镀），分为3等：与敌人近身肉搏15次（铜原色）、25次（镀银）、50次及以上（镀金）。作为德军战斗素质的证明，二战期间共有36400人获得铜质、9500人获得银色、631人获得金色“近战格斗”勋章。换句话来说共有4万多名纳粹德军在没有学过中国武术的前提下玩过刺刀丢过手雷。（笑）该勋章中间的方形框被万字鹰徽、交叉摆放的手榴弹和刺刀挤得满满当当地，可谓最丑陋的纳粹勋章设计之一。
约阿希姆·派佩尔
摄于1940年
“近战格斗”勋章（二则）
老实说因为不喜欢“近战格斗”勋章的设计Fish原本没打算写它。有英语资料称“近战格斗”勋章由希特勒批准设立于1942年11月25日。问题是上面那张派佩尔胸戴银色“近战格斗”勋章的照片拍摄于1940年6月他初次在法国前线上阵以后、1941年6月前往苏联战场之前。所以Fish认为资料有误，方形“近战格斗”勋章最迟在1940年已经设立。而1942年11月25日应该是新版圆形“近战格斗”勋章设立的日期。Fish特地将新旧两版“近战格斗”勋章分上下合成在同一图片中。为什么要推出新版本呢？除了旧版比较丑陋的客观因素外，“近战格斗”勋章最初设计时只打算颁发给陆、海军官兵是主要原因。在瓦尔特·海克等平面设计师看来，空军官兵翱翔蓝天根本没有和敌人近战肉搏的可能。但是希特勒下令纳粹空军组织伞兵部队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试问伞兵从天而降，不靠肉搏近战又如何打击敌人？（难道用自身重量压死敌人？笑）于是带有陆、海、空三军标志的三种新“近战格斗”勋章随之诞生，每种仍旧分金、银、铜三等。上图下方就是纳粹空军的银色“近战格斗”勋章。此外在1944年1月30日推出专门的“反游击战”勋章（见下文）之前，与占领区敌方游击队员的近战行为也被用于“近战格斗”勋章的次数计算。接下来按顺序本应该写略章，请容Fish在这里卖个关子提前写一下题头道具军服上的其它勋章。
瓦尔特·冯·勃劳希契
左胸口袋上一级铁十字勋章下侧是金质“战斗伤残”勋章，在第5篇上集开始Fish已经介绍过它。下面的略章部分Fish还要旧话重提加写一个新观点。在一级铁十字勋章的正下方有个漂亮勋章，还请各位记住它的颜色不要忘了：金色花环里有只黑色的老鹰。这种勋章按英文直译是“参与冲锋”勋章（General Assault），Fish在此将其改译为“辅助战斗”勋章。在入侵法国的战斗中德国陆军总司令瓦尔特·冯·勃劳希契（Walter von Brauchitsch）意识到一些人虽然身临前线英勇奋战但却无法获得各级铁十字勋章或“近战格斗”勋章。例如辅助机枪手虽然没有开枪击倒敌人，却要扛着弹药箱随时保证机枪火力不会中断；一些参谋、汽车兵和机械师参加了步兵冲锋但因为兵种不同无法获得上级推荐；救护兵冒着枪林弹雨抢救伤员也得不到表彰……于是勃劳希契向希特勒提议设立新勋章作为奖励。该请求立刻得到批准。1940年6月1日“辅助战斗”勋章设立。可能设计时间比较紧，这枚椭圆形勋章使用了很多现成的东西。主要图案为站在橡叶花环上脚踏万字党徽、刺刀和手榴弹的雄鹰。该勋章最初分为金、银、铜三级，分别代表获奖者参与战斗20次、15次和10次。随着二战激烈程度不断升级，原有参战次数已经不能满足要求。于是1943年6月22日又推出第二代“辅助战斗”勋章。该款勋章有金（第5级）银（第4级）两种又细分为4等。新“辅助战斗”勋章比旧款尺寸略大，主要特征为花环底部带有阿拉伯数字25、50、75和100。该数字并不代表歼敌人数，而是获奖者参加冲锋的次数。此外在 “反坦克勋饰”（见下文）诞生以前，参加步兵对敌坦克攻击行动也被用于“辅助战斗”勋章的次数计算。
1943年版“辅助战斗”勋章
（复制品）
上为银质第4级
下为金质第5级
下面这个故事Fish以前在自己其它博文里写过，属于自我引用：有一回台湾某画家在大陆举办画展，主题为“中国上古神话”。每幅国画基本上都是古装人物肖像。不外乎盘古、女娲、共工、刑天、夸父、后羿等神话人物。反正没人见过活的，无法说人家画得像不像。Fish注意到一个细节：画家事先确实做过功课，去博物馆临摹了很多中国古代青铜器（包括兵器）放在人物肖像里面当做陪衬。问题是画中的青铜器全部都被画家涂成了果绿色。说起来那也确实是博物馆里青铜器展品的颜色。这位画家上色之前显然没有读过文物资料。中国青铜器刚出炉时为金黄色。因为色泽比真金还漂亮，所以古代都用青铜来铸造钱币和祭祀用“重器”。《东周列国志》里记载用多少“金饼”收买贿赂敌人其实那都是青铜币。不然奸臣郭开长期受贿金额也不可能以上万斤来计算 — 古代哪来这么多黄金啊？青铜兵器则是实用武器，直到钢铁问世才退出战斗。现在博物馆展出的青铜器呈现果绿色是因为长期埋藏地下被氧化腐蚀的结果。所以说在古代神话人物肖像中配腐朽青铜器的现代颜色是个常识性错误。同样道理，压题道具军服“辅助战斗”勋章上的黑色雄鹰是因为镀银技术差随着时间推移氧化而形成的。道具制作者没有参考历史照片而把真品勋章现存颜色当作原来本色犯了个小错误。Fish决定使用网上销售的复制品照片而不是真品照片当插图也是为了向读者展示“辅助战斗”勋章的本来面目。有趣的是真金白银的橡叶边框氧化程度较低反而能保持本色，配上变黑的雄鹰偶然使真品勋章另有一番风彩。如果Fish要收藏勋章当然还是会选择购买黑鹰真品。
苏联“红旗”勋章
朱可夫元帅
勋章挂满胸脯
现在让我们来玩一个“数星星”游戏。本段上方第一张图是二战时期著名的苏联“红旗”勋章。仅从设计制作来看绝不会输给任何纳粹勋章。有趣的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背景上的红五角星竟然是呈45度角斜置的。这要是换到中国文革时期设计制作者可要倒大霉了。请注意勋章下方的阿拉伯数字5。和纳粹德国规定不重复颁发同类勋章相反，在苏联相同等级的勋章可以重复颁发。图中的“红旗”勋章已经是第5次发给同一个人了。接下来有请诸位在第二张图里数一下卫国战争名将朱可夫元帅到底佩戴了多少枚“红旗”勋章？各位读者会不会觉得被那一大堆勋章晃花眼了？正确答案是朱可夫元帅只戴了两枚“红旗”勋章。Fish没有学过服装设计，但我相信要挂上这么多勋章去红场参加阅兵元帅制服胸部必须缝有加固衬里才行 — 不然走路多了会喘不过气来。这里Fish是向读者展示布质略章（英文military ribbons）产生的必然性。上集开始部分提到过最早的军功章是1789年5月28日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Gustav III）向对俄作战有功者颁发的银质“海军荣誉”勋章。其实早在1782年8月7日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乔治·华盛顿将军就曾设立过“功勋”临时奖章。但很可惜材料是布的又过于简陋，所以它只能算是历史上最早的略章。该临时奖章为罕见的鸡心型，在紫红色布料上面绣有单词“Mérite”。这个法语单词直接译成汉语确实是功勋的意思。上集部分Fish提到过官方据此把“蓝马克斯”翻译为“功勋”勋章读起来绕口。其实只要改一个汉字变成“功绩”勋章不就行了么？窃以为翻译不仅仅是工作和学问，应该还是乐趣才对。谈不上脑筋急转弯借题发挥，纯属博君一笑罢了。
纳粹略章使用
前后对比图
就德军而言最迟从一战期间开始勋章和略章就已经同时出现了。勋章定义以金属为主体，附有布料绶带。而略章正好相反，以小块布料（一般颜色和勋章绶带配色相同）为主，有时会用镊子手工添加金属装饰物。虽然纳粹德国并不是略章的最早发明者，但正是它在二战期间使略章系统规范化，对略章的发扬光大可谓功不可没。上面这张对比图很好地体现了使用略章的好处。除去最明显的重量问题，旧式军服胸前的一排勋章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连成一片的大面积金属在日照下闪闪发亮，和夜间的点燃烟头并列为狙击手的最佳首选目标。虽然纳粹规定不重复颁发同种类勋章，略章却可以重复佩戴以代表一定含义。举例来说：黑白照片没有色彩，但根据对比图右侧那位军官在一级铁十字勋章下面还佩有一战十字勋章来看，他是位参加过一战的老兵。那么他胸前最左侧略章（靠近衣领纽扣者）上的鹰徽应该是金色的。这是用略章来记录老兵资格：一个银色鹰徽代表服役五年以上；两个并排的银鹰略章就是十年；一个金鹰略章为二十年，一金一银二十五年等等。到1945年纳粹略章已经设计到显示服役45年，不过纳粹政权根本没能存在那么长时间罢了。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在这里讲清楚：既然略章和“近战格斗”勋章的佩戴位置都在军服左胸口袋上方，那么如果出现同时需要佩戴略章和“近战格斗”勋章的情况那该怎么办呢？Fish相信下面这张历史照片为读者给出了满意答案。
略章和“近战格斗”
勋章的同时佩戴位置
请注意上段图右侧人物在上下两枚竖排的十字勋章旁边佩戴的那枚椭圆形勋章 — 是不是看着很眼熟啊？现在对比第五篇上集开头的“战斗伤残”勋章看一看。对啦，这款勋章虽然和“战斗伤残”很相似，但它是空心的没有像“战斗伤残”勋章那样带有背景底板。按照纳粹军方的习惯实心勋章比空心勋章等级要高 — 其实空心的制作起来反而更费事。实心的“战斗伤残”勋章又译为重伤勋章，那么空心的当然就是轻伤勋章啦！看来电影道具制作者把这两款外观非常类似的勋章搞混了。电影《瓦尔基里》剧照当中那位德国军官应该戴金色轻伤勋章却被误佩了重伤勋章。其实就算该剧男主角克劳斯·冯·施道芬堡男爵也只能佩戴一枚银色“战斗伤残”勋章 — 他在北非战场被空袭毁容失去了左眼和右手掌，外加左手无名指和小指。能戴金色“战斗伤残”勋章的德国军人不死也是彻底残废了。轻伤勋章在历史照片里出镜率相当高 — 下面写到假冒军功章时使用的那张历史照片上也有。谚语谓：“伤疤是男人身上的勋章”。在一战、二战期间日尔曼男孩脸上有伤疤被年轻姑娘们认为是有男子气概的象征。当时有很多大学生为了获得伤疤不惜挑衅决斗伤害身体呢（传统宗教信仰禁止自残行为）。因此在纳粹军队里佩戴轻伤勋章也算是一种流行。战后世代新人类无法理解而将轻重伤勋章混为一谈更是没办法的事儿。
鱼雷艇战功勋章（左）和
扫雷战功勋章（右）
潜艇战功勋章（金银两级）和
大型水面舰艇战功勋章（右）
略章的另一个用途是记录佩戴者拥有的大量低等勋章，而使得佩戴在军服上的最高等级勋章更加醒目突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本书第五篇下集的纳粹海军与党卫军制服对比图。左侧戴白军帽的雷德尔海军元帅采用旧的勋章成排悬挂法。而中间戴黑军帽的邓尼兹元帅胸前佩有两横排略章，最高级的几种勋章则呈竖行排列。个人认为邓尼兹不仅看起来精神，而且行动起来也比雷德尔要轻松方便多了。Fish觉得二战期间纳粹海军的勋章设计得最漂亮。也许这和首席设计师卡尔·迪比齐一战期间在德意志帝国海军服役有关？篇幅有限这里以图代文晒几种我当作绘画资料收集的勋章样本（见本段上图）。以上纳粹勋章都有对应略章，纳粹海军官兵一般只在出航、返航和举行阅兵式等特殊场合在礼服上佩全部勋章。正常训练和战斗时则以略章代替（最高等级勋章除外，可以随身佩戴上阵）。水兵们有时会改变舰艇种类，但原有的兵种勋章是允许保留跟着人走的。本书后面将会出场的西里阿科斯海军中将为了纪念他当过潜艇艇长的经历，在指挥水面舰艇执行“海峡冲刺”行动时仍旧身穿佩有纳粹潜艇部队徽记的防水夹克。那次行动成功后参加的德国战列舰水兵应该都有资额获得上面那枚大型水面舰艇战功勋章。不过德军勋章种类分得很细，护航驱逐舰上的水兵获得的是驱逐舰战功勋章；鱼雷艇乘员是鱼雷艇战功勋章。扫雷艇和潜艇也都有对应的勋章和略章（附有证书）颁发。
有趣的是二战期间德国既是最美略章的使用者，同时还是最丑略章的创造者。严格来说“反坦克勋饰” （又译击毁坦克奖章）是臂章而不是略章（后者一般戴在胸前）。这里将其归类为特殊略章是因为并无资料显示有与之对应的胸部略章存在。早在1941年夏季入侵苏联期间，德国步兵击毁苏联坦克后便在右臂挂上一个画有坦克的布条炫耀战功。该种勋饰的正规化经历了很长时间。1942年3月9日纳粹军方正式推出银色“反坦克勋饰”。每个代表获奖者单独击毁过一辆盟军坦克 — 如有合作者不算，甭管多少人统统都算在前述“辅助战斗”勋章的次数记录里面。（1942年11月1日有一次例外：同时给5个人构成的反坦克小组颁发过。Fish注）此外它只面向步兵单位，专业反坦克炮兵也不能获得该勋饰。一开始累计只能算坦克数量，很快计数也包括任何配有武器的装甲车辆（法语blindé）。至1943年12月8日新的金色“反坦克勋饰”问世 — 每个代表获得者累计独力击毁过5辆敌方坦克。这款特殊略章肯定不是和正规勋章一道设计的。首先模铸金属坦克侧影使用的不是盟军坦克，而是绰号“德意志军马”的纳粹3型坦克外观 — 看着多少有点别扭。因为制造粗劣坦克侧影的大小也不统一。其次由于战争期间物资匮乏，不仅镀金的1943年版很快氧化变成黑色，新出厂的所谓银色勋饰金属部分根本就是黑色的！害得步兵们只好靠布条本身的颜色来区分等级。在黑白照片里可就完全分不清了。
反坦克勋饰
（右侧从上至下分别为金、银
两级和其背面四角上的搭袢）
和军服上事先预留有插孔（参4.1番外篇下集第一张插图）安置的普通略章不同，如图所示“反坦克勋饰”的固定方式既不是（勋章）别针也不是（略章）折叠软铜片（旧式档案夹用此物固定打过洞的文件纸张），而是在拉链还没有普及时使用的、Fish的外婆用上海话称为“搭袢”的咬合式纽扣。因为“反坦克勋饰”尺寸过大必须在四个角上都安上这东西，战斗当中仍很容易搞丢掉。到二战结束共有18541枚银色和421枚金色“反坦克勋饰”被登记颁发。德军当中获得金色“反坦克勋饰”最多的人是京特·维岑茨（Gunther Viezenz）陆军中校，总计击毁21辆。但他头戴船形帽的照片不仅很模糊，还是在未达到最高纪录时拍的所以本文未采用。上图左侧据说是总计击毁18辆排名第二的费德里希·安丁（Friedrich Anding）上尉。但是首先军服不对：安丁上尉不是党卫军成员。而且18辆击毁纪录在黑白照片上应该是六条勋饰（三金三银） — 图中制服上只有四条 — 难道这位就是不知名的全军第三号反坦克高手？最有趣的是“反坦克勋饰”和正规勋章一样是附带有颁奖证书的。这样说来“反坦克勋饰”又可以归类为纳粹勋章变种。Fish觉得“反坦克勋饰”是最丑的特殊略章：它们占据了军服衣袖的大量面积，既破坏伪装效果又造成行动不便。远看还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本古代盔甲里面称为“大袖”的护臂部分。
Fish在此大胆假设“反坦克勋饰”的设计者不仅并非专业的迪比齐设计小组成员，甚至没有当兵打过仗。他根本没有考虑到步兵可以在累计击毁十辆以上装甲车辆后仍旧存活继续战斗。上述两种“反坦克勋饰”大量重复颁发造成和前述苏联元帅勋章挂满一胸脯类似的叠加“数星星”现象。这根本是对略章传统和纳粹勋章不重复颁发简洁原则的破坏。Fish认为解决办法其实很简单：取消发源于布条的臂章。向“辅助战斗”勋章学习颁发带阿拉伯数字的正规勋章，同时用可以重复的布略章在胸部记录击毁数量。不过那时纳粹德国已经是江河日下军心涣散了。步兵们自己的选择竟是回到原点 — 在手臂上缠一根画着坦克的布条！二战末期有很多照片上出现的就是这种山寨简化版。书写到这里Fish不由得担心起来：万一有好事的朋友把这个番外篇当成纳粹勋章收藏指南那可怎么办？Fish在此再次强调本书不是严肃的历史教材，请勿拿来当购物收藏指南使用。Fish引经据典写得再详细仍不可能把所有纳粹勋章分门别类完全呈现给读者。本书列举出的只是纳粹政府设立众多勋章当中的一小部分，顶多算是借私人博客科普一下。关于纳粹勋章的专著比比皆是，时过境迁谬误不可避免。篇幅有限这里仅举一个例子。
“区级勋章”以及
佩戴者历史照片
1939年二战爆发前
德国行政区划分图
以前常有外国游客在德旅行期间买下某些假冒二战军功章的事情发生。这些勋章外观完整制作精良，有的在兜售时还附有真实的历史照片作为证明。它们也并非现代仿制品而是真的古董勋章。问题是把这些漂亮勋章拿去鉴定，专家会告诉你它不是纳粹政府法定军功章而是所谓“区级勋章”。原来除了要元首希特勒亲自审批后才能设立的国家级勋章，纳粹德国各个行政区的负责人也有设立颁发地区性勋章的权利。这些勋章上只要注明“区级勋章”（德语Gau Baden）就不算违法。其中Gau就是德语里行政区这个单词的缩写。上面Fish再附一张二战爆发前夕的德国行政区划分图。大概数了一下总共有三十二个。当然并不是每个区都会颁发勋章。目前留存世间种类最多、质量最佳的大多是由纳粹党根据地巴伐利亚州慕尼黑行政区（地图上编号18）制造发行的。虽然不算诈骗犯罪，但用“区级勋章”假冒二战军功章哄骗游客购买仍是不道德的商业行为。本篇上集写过纳粹勋章很少重复刻板的圆形设计。但纳粹金色党徽为了方便大量制造还是设计成了纽扣圆形。就像一切陈规陋习都会有例外，有几种纽扣形的纳粹党内纪念勋章虽然采用古板的圆形外观，却因为设计者的巧思以及包含重要信息而成为收藏家眼中的宝物。在此Fish只选两个例子聊一下。
不起眼的“纽扣”勋章
反而更有收藏价值
上面这两款纳粹纽扣形纪念章网上仍有出售，Fish在此借花献佛简略科普一下。左面这枚勋章制于1940年纳粹政权鼎盛时期，铸造得非常精细。除了两侧宝剑、火炬上的常春藤，就连图案中央战士头盔上的微小鹰徽都清晰可辨。它应该是为了纪念二战初期入侵波兰、法国获得成功而在纳粹德国陆军内部颁发的纪念品。该纪念章的奇特之处在于其图案下方的铭文部分。这段德文由两个单词构成：“帝国”和“斯巴达人”。其中斯巴达人可以引伸为生活简朴者。据说虽然希特勒的办公室和别墅都富丽堂皇讲究舒适，但那些都是为了接待宾客而准备的，属于公家党产。希特勒自己的私人卧室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在纪念章上刻“斯巴达人”是重申军人的自律和洁简，有反腐败的警示含义。另外纳粹党1933年上台前最主要政敌德国共产党属下左派准军事组织就叫“斯巴达克同盟”。看来纳粹党虽然宣扬反共、查禁相关著作并大搞焚书活动，但还没有变态到中国古代文字狱那种程度。上图右侧那枚银色纪念章包含的信息就更丰富了。初次见面时Fish只看到图案中央的雄鹰。加上圆形奖章左侧那一长段德文正好是空军联队（缩写JG）的意思，误以为它是纳粹空军内部纪念章，本来截图是为本书下一篇讲纳粹鹰徽准备的。
后来我发现老鹰抓握的并非纳粹万字党徽而是冲锋队的SA标志（见第五篇上集），才想到冲锋队组织结构里也有联队，意识到自己搞错了。然后我开始注意奖章右侧刻的人名 — 这就怪了，除了阿道夫·希特勒，纳粹勋章正面从来没有别人名字，这可是历史常识啊？这位霍斯特·威塞尔（Horst Wessel）到底是何方神圣？再上网仔细一查，就只能说自己对纳粹文化完全是一知半解了。还真是学无止境啊！霍斯特·威塞尔1907年10月9日出生于德国北莱茵州东北部古城比勒费尔德（Bielefeld），是当地新教牧师夫妇的儿子。有趣的是威塞尔一家居住在当地的犹太人大街，祖辈一直和犹太人友好共处。受过良好教育的霍斯特·威塞尔出于未知原因仇视犹太人并反对共产主义，于1926年加入纳粹冲锋队。因此人15岁就加入过右翼政治团体“俾斯麦青年团”有一定政治经验，所以很快成为纳粹内部仅次于戈培尔的“党内理论家”。1928年冲锋队一度遭到“魏玛共和国”政府查禁，他流亡奥地利首都维也纳期间继续积极宣扬纳粹主义。1929年霍斯特·威塞尔回国后成为冲锋队第24支队负责人。为了更好地投身政治，他主动放弃了洪堡大学法律系的学业。霍斯特·威塞尔业余爱好音乐，会演奏双管芦笛。他还为一首名为《无名氏冲锋队员》的民歌谱写了歌词。这首歌很快成为整个纳粹党的党歌。
霍斯特·威塞尔
1930年1月14日晚上，有人去柏林腓特烈海因区霍斯特·威塞尔住处敲门。霍斯特应门时被人开枪击中脸部昏迷倒地，凶手逃离现场。霍斯特·威塞尔于2月23日伤重不治身亡。当时冲锋队内部鱼龙混杂，出席葬礼的3万名成员当中包括德国逊位皇帝威廉二世的太子奥古斯特·威廉（他也加入了冲锋队）。1933年纳粹党上台后霍斯特·威塞尔被追认为烈士，他的墓前竖立起纪念碑。整个腓特烈海因区被改名为霍斯特·威塞尔区。同时《无名氏冲锋队员》也改名《霍斯特·威塞尔之歌》，和原有的《德意志高于一切》并列为纳粹政府国歌。当时规定在公开场合奏国歌时先播放《德意志高于一切》，《霍斯特·威塞尔之歌》紧随其后。纳粹德国公民被要求在奏国歌时齐声合唱，唱到《霍斯特·威塞尔之歌》第一段及第四段歌词时还要行纳粹举手礼。当时纳粹冲锋队将霍斯特·威塞尔捧上了天，甚至宣称他的行为高尚堪比耶酥基督！上面那枚银色（可能不是银质）纪念章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纳粹冲锋队制造发行的。就算当时也不是人人都认同这种个人神化行为。据说1930年有人把霍斯特·威塞尔的事迹完美化后拍成电影。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在审核时将该片修改得面目全非。片名即男主角姓名也被改为《汉斯·威斯特玛》（Hans Westmar）。《霍斯特·威塞尔之歌》传到中国时因为洋人名字难记，被按照首句歌词翻译为《旗帜飞扬》。根据德国现行法律第86款，除因教学和历史研究理由，演奏和歌唱《霍斯特·威塞尔之歌》均属非法行为。
霍斯特·威塞尔谋杀案的起因至今仍旧众说纷纭。纳粹官方认定是德国共产党的政治谋杀。他也因此被追认为烈士。1930年案发后一位住在附近名叫阿里·霍勒尔的德共活跃分子被捕并判处六年徒刑。1933年纳粹党上台后盖世太保（秘密警察）很快就将霍勒尔处决了。搞笑的是霍斯特·威塞尔当时是租房居住，他的女房东Salm太太是位寡妇，其丈夫生前就是位德国共产党员！所以有人开玩笑说霍斯特·威塞尔是因为拖欠房租而被德共干掉的。（笑）另一个版本称霍斯特·威塞尔的住处离柏林红灯区亚历山大广场很近。后者也属于第24支队的负责管区。1929年9月霍斯特·威塞尔在亚历山大广场一处酒吧结识了18岁妓女Erna Janicke，两人很快同居。因为当时冲锋队还负责为纳粹高官拉皮条介绍妓女，此举得罪了党内某些大人物。霍斯特·威塞尔是死于争风吃醋引发的桃色丑闻。德国民间则认为尽管事后德共否认纳粹的谋杀指控，事发当天早些时候有一位年仅17岁的德共党员卡米洛·罗斯被纳粹份子谋杀。霍斯特·威塞尔被枪杀确实是德共的报复行动。二战结束后霍斯特·威塞尔的住处和墓地都位于苏联控制的东柏林地区。霍斯特·威塞尔区被改名为李普克内西区（德共领袖，见第四篇上集）还有一处霍斯特·威塞尔广场则改名为罗莎·卢森堡广场（德共领袖，同上）。由于霍斯特·威塞尔墓纳粹纪念碑被推倒连尸体也被挖出焚毁，现在游人只能找到原来位于旁边的、霍斯特·威塞尔父亲路德维希神父的墓碑。
空军陆战勋章（左）
和反游击战勋章（右）
接着让我们来欣赏一下Fish认为最奇特的纳粹勋章。二战期间美国海军陆战队以和日军在太平洋上诸岛争夺血战著称于世。而德国于二战期间并没有固定的海军陆战队编制。它的王牌主力是空军陆战队 — 也就是现代伞兵空降部队的前身。本段上图左侧是发给空军陆战队员的军功章。Fish怎么看都觉得万字鹰徽背后乌云中劈落的那根闪电是从瓦尔特·海克设计的冲锋队SA标记里面直接抄袭而来的。不过仍得承认这款纳粹勋章设计得颇有气势。上图右侧的那枚勋章可就更加奇特了。各位请看：五条毒蛇被一把宝剑钉在地上，仍旧龇牙咧嘴不肯罢休。勋章图案底部的骷髅使得整个画面充满恐怖神秘气氛。最值得注意的是剑格部分使用的不是方形纳粹万字党徽而是第五篇上集里出场过的神秘组织“图勒社团”的圆形标志“太阳轮”（英文Sun Wheel）。而这一标记又不按传统端正摆放，而按纳粹党习惯呈45度角斜置。外行人会以为这根本就不是纳粹军功章而是“图勒社团”的会员徽章。其实这是1944年1月30日纳粹德国特别设立的“反游记战”勋章。不仅纳粹占领军本身，协助反游记战斗的地方警察和平民均有权申请获得。该勋章的三个等级是以在纳粹占领区与盟军游击队周旋天数而非战斗次数来区分的：铜原色（20天）、银色（50天）和金色（100天）。由此可见德国占领区内的游击战活动是何等频繁。这款纳粹时期最具神话色彩的正规勋章设计者据说是在4.1番外篇中集里出场过的艾里克·冯·登·巴斯舍勒维斯基将军。以存活天数而非战斗次数来区分勋章等级 — 看来设计者自己也意识到纳粹统治的垮台已经是指日可待了！传说这款精灵古怪的纳粹勋章是由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向元首希特勒建议设立的。结合下面将写到的“骷髅戒指”，也难怪有人传说希姆莱是黑魔法信徒了。
约瑟夫·迪特里希
为党卫军集体授勋
希姆莱为党卫军授勋
摄于1944年12月
（点击放大）
在本书第四篇上集部分Fish提到过纳粹德国初期的“一体化”政治运动。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独裁化政治运动。但纳粹党为了体现其“人人平等”、“赏罚公平”的国家社会主义政体优越性，除了给工人定期旅行度假外还在军队大搞公开授勋活动。其中党卫军部队特别喜欢搞集体授勋。上面两张照片里头一张是纳粹元老党员约瑟夫·迪特里希在给党卫军士兵授勋。有趣的是图中右起第二位士兵咬牙鼓腮一脸不高兴。原来因为集体授勋人数较多，为了节约时间颁奖者不会当真把勋章给获奖者戴好，而是挂在事先准备好的口袋垂绳上。颁奖者把装有证书的勋章盒递给获奖人再鼓励一句就奔下一位去了。而那位士兵不知为何没有戴上垂绳。最好的情况是迪特里希将勋章连同盒子全部塞到他手里。就算如此事后这位倒霉士兵还是会被别的军官狠熊一顿。第二张照片是1944年12月希姆莱出任“维斯瓦河集团军”司令时为部下授勋的景象。他身边随从手捧的托盘上打开的勋章盒清晰可见。而某家国内网站却为本照片写注解为：“希姆莱和党卫军部下一起聚餐。”！那位编辑不是高度近视忘记戴眼镜，就是盒饭吃多了把勋章都当成食物啦！（笑）不过当时集体授勋后确实安排有聚餐活动（特别是圣诞节期间）倒是真的。另外请注意希姆莱在授勋时出于礼貌将手套脱下来抓在掌中。这是他个人坚持欧洲贵族的古老传统还是纳粹军方的硬性规定？到现在可就不得而知了。
关于纳粹勋章还有一个颇为凄凉的故事。1945年3月6日纳粹德国发动了代号为“觉醒”的巴拉顿湖战役，试图以攻为守保住匈牙利油田这一最后的战略资源。当时党卫军共有七个装甲师，其中六个被投入此役。攻击开始后仅仅十天，希姆莱亲自指挥的党卫军第六装甲集团军全线崩溃，在苏军包围形成前仓皇撤退。接到报告后希特勒怒不可遏地在电话里对希姆莱咆哮怒骂：“部队不顾需要没有尽力战斗！”， “这是可耻的背叛！” ……当希特勒在盛怒之下命令没收党卫军战士佩戴的勋章时，一向对希特勒俯首帖耳的希姆莱很难得地反驳道：“我的元首！要勋章的话只能到巴拉顿湖里的尸体上去拿了！”希特勒气得不顾希姆莱仍在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此战还引发了后来所谓的“袖标事件”。 据说在巴拉顿湖战败之后希特勒对党卫军第一“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在此战当中的表现极不满意，认为该部队已经不配拥有将自己名字挂在袖口上的荣誉。他要求该师的上级副总指挥（约等于大将）约瑟夫·迪特里希出面将写有自己名字的袖标统统收回。不过据迪特里希后来回忆当时他拒绝执行这道命令。传说一些被激怒的党卫军官兵认为希特勒背叛了自己，主动扯下袖标塞进空罐头盒里给他送去。这个传说不可能是真的 — 当时德军官兵稍有小错就可能被督战队抓起来枪毙，没有任何资料显示有人曾因为如此侮辱元首而受到过处罚。
有个二战传说称纳粹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是黑魔法信徒。在他位于德国西部韦维尔斯堡（Wewelsburg）的别墅地下室里有一口箱子，里面安放着很多战死党卫军成员的银戒指。更有人添油加醋地宣称希姆莱曾经找来灵媒巫师用这些戒指举行过招魂仪式什么的。这就是神秘的党卫队“骷髅戒指”传说了。“骷髅戒指”只是绰号，其正式名称为“党卫队荣誉戒指”（德语 SS-Ehrenring）。它大约在1938年由希姆莱未经希特勒审核私自订造并在党卫队内部发行。得主大都是1930年9月大选（纳粹党成为德国第二大政党）前加入“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的老党员。预定获得人数不满5千。该奖品没有证书，但附有希姆莱的亲笔签名信。内容大致相同，把 “希望佩戴者以大局为重，在任何时候都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当作结尾。理论上元老级纳粹党员不论官职高低均可获得，但只有“骷髅总队”的高级文职人员和党卫军高级军官可以公开佩戴。希姆莱规定“骷髅戒指”只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和纳粹党结婚？），不得转让买卖。获得者死亡、中途退党或被除名（本人或家属）都必须把戒指交还。1944年10月，希姆莱下令将所有能收集到的“骷髅戒指”（约1万1千5百枚）集中到韦维尔斯堡附近的矿坑里用爆破掩埋。截止1945年1月，完成发放的1万4千5百枚“骷髅戒指”有64%在持有者死亡后交还给了希姆莱本人。另有10%的戒指在战场遗失。剩余的26%下落不明。
“骷髅戒指”（复制品）
及其设计图案
“骷髅戒指”的设计者是位名叫卡尔·玛丽娅·威利哥特（Karl Maria Wiligut）的（男性）江湖骗子。Fish敢这么写是因为他自称在戒指上使用的神秘符号是古代雅利安人曾使用过的卢恩文字（英语Hagal）。既然我们在本书第四篇上集已经写过雅利安人曾经统治世界纯属子虚乌有，那么所谓卢恩文字当然也是假的。尤其最上方那个带双闪电的“救赎符号”根本就是威利哥特凭空捏造的！一战期间威利哥特是奥匈帝国陆军上校，主要负责编组后备兵团。1933年9月他到德国通过朋友理查德·安德斯（Richard Anders）引荐见到了党卫队领袖希姆莱。1934年威利哥特加入党卫队并获得旗队长头衔。后来他的一派胡言引起了希特勒的兴趣，晋升旅队长并成为纳粹“党内理论家”。到1940年纳粹发现了威利哥特不光彩的过去。尤其是他极力隐瞒1924年自己曾被关进过疯人院。希姆莱下令将其软禁并强制进行药物治疗。1945年威利哥特躺在病床上被俘并于1946年1月病逝。“骷髅戒指”用90%纯度银打造。不是一次铸模而是将两个半圆拼接而成。据说1938年和1940年版的“骷髅戒指”外形不同：早期的厚度比较薄。戒指内壁不象传说那样刻有魔法咒语，而是用花体字母刻的获得者姓名、获奖日期和希姆莱的签名。据说还有德文Seinem Lieben（即“他之所爱”）的缩写SLb。制作者是慕尼黑加尔家庭珠宝店。因为“骷髅戒指”不是国家勋章而是希姆莱的私人礼物，对其趋之若鹜的纳粹老党员大可以借个样本去珠宝店定购仿制而不担心违法乱纪。因此现存于世的“骷髅戒指”大多是仿制品。Fish在此奉劝想购买“骷髅戒指”收藏的朋友物以稀为贵。倘若有朝一日埋在韦维尔斯堡矿坑的那些“骷髅戒指”重见天日，现在的珍藏很可能会大幅贬值。
本书第五篇下集提到2018年德国推出新法令要求去除电子游戏里的纳粹标志。有人会问为什么德国游戏开发商们连反抗一下都不敢就直接照章办事“净化”了游戏半成品呢？其实1949年东、西德政府成立后对纳粹文化的打压由来已久早有先例，当地人已经逆来顺受习惯了。请各位回头看前面那张纳粹德国行政区划分图。编号22的地方是一战后根据《凡尔赛条约》被国联（联合国前身，二战爆发后解散）托管15年的一个小工业区萨尔盆地。1935年1月13日萨尔盆地通过全民公决回归德国。这也是纳粹政府唯一一次堂堂正正没有通过耍手段取得的政治成就。当时全德上下举国欢腾，发行纪念邮票组织各类活动好生庆祝了一阵。1945年德国二次战败后法国趁机吞并了与其接壤的萨尔盆地。当地大部分操德语的日耳曼居民不顾法国十余年的同化努力，于1955年10月23日第二次举行全民公决，结果确定萨尔盆地于1957年再次回归西德。（中间有近两年过渡期，萨尔先成为法国自治领然后才回归西德，其间法国仍旧控制其煤矿。Fish注）西德政府将此事件视为二战以后德国最大的政治胜利，挖空心思百般庆贺。不知哪位高人提议立法允许二战德国老兵公开佩戴他们的军功章。但是附有一个条件：必须去除勋章上的纳粹标记。理由可谓冠冕堂皇：二战期间发出的勋章陈旧破损需要更换；还有一些老兵战争末期得到过上级推荐但没来得及领到勋章，云云。
1957年版橡叶带剑骑士十字勋章
“去纳粹化”前（上排）后（下排）
的两版“德国十字”勋章
面对西德政府要求纳粹老兵分为两派：顽固的纳粹信徒拒不上缴更换1939年版勋章；而大部分二战老兵（包括没有领到勋章提出申请者）将1939年版旧勋章上缴更换为1957年版新勋章。上面那张图中的1957年版橡叶带剑骑士十字勋章就是这么来的。虽然勋章上的年份仍旧是1939，原材料也完全相同，但勋章中央醒目位置的纳粹万字党徽被人为“净化”掉了。Fish认为西德政府在设计新图案时比较匆忙并发生过意见分歧。取代万字符号的那三片橡树叶原本是个老鹰图案 — 橡子位置就是鹰爪部分的遗迹。因为老鹰图案仍会让人联想到纳粹鹰徽而被临时放弃又改成了现在这副模样。1957年西德这次消除纳粹标志活动进行得相当彻底。虽然没有派出警力到民间搜查没收强制执行，却也连博物馆里的历史文物都不放过。本文开始部分写过纳粹“德国十字”勋章系列当中最高等的镶钻级“德国十字”只生产了20枚从来没有颁发过（也就没有申请者），结果这些博物馆藏品也被拿出来“去纳粹化”。单就“德国十字”勋章本身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 把“德国十字”上的纳粹万字换成普鲁士十字后反而与其名称吻合了。不知为什么本文写到这里时Fish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不相干的故事：1992年苏联解体后有些美国游客去俄罗斯探奇淘宝。其中一些美国佬用美元低价收购卫国战争期间用真金白银制作的军功章。有位苏联老兵为了给老伴治病出卖了自己珍藏的勋章。结果后悔到心脏病突发死在回家路上。老人的孙女立志报仇，长大后加入俄军专攻电子战尖端技术。当美俄之间爆发战争时俄军的电子战能力让美军大吃苦头。完成复仇的俄军女少校在受伤被俘之际拉响手雷和美军特种部队同归于尽……这个国产幻想战争故事名为《第2.5次世界大战》。不知道1957年西德“勋章去纳粹化”运动和后来东西德统一期间有没有发生过发生过类似的故事？
那么Fish本人对此事看法如何呢？在本篇最后Fish斗胆引用台湾唐鲁孙所著《说东道西》里的一个故事。唐先生出身于北平（北京旧称）旗人世家。他年轻时被父亲的同年（同一期考试上榜的秀才）推荐到北洋政府地界局实习。那是个专门为划定边界而设的衙门 — 也只有不断割地赔款的北洋政府才会设立这种单位。身为公务员发给他一枚很旧的七彩徽章。此物Fish没见过实物，估计是当时的五色旗上颜色以及另一种未知颜色加上银色底板构成。当时公务员照例要佩戴此徽章上班，但唐先生的那枚徽章被很多人戴过磨得很破旧。所以他放在口袋里除了到图书馆借资料从不对外展示。有一次唐先生陪母亲去前门外宝恒祥珠宝店修理首饰，向那里的朱掌柜提及此事。朱掌柜察看后表示徽章太旧钢线被磨平无法再打磨见新，建议用亮银仿制一枚新的。唐先生一时兴起就订购了一枚。接货后发现虽然和旧的一模一样但材料过新比当时的高级勋章还光彩夺目！唐先生不敢佩戴新徽章，又拿去请教自己的家庭教师阎荫桐。阎老夫子对唐先生说：“徽章是公家给你的名器（信物），怎么可以随便仿造求新？快把它（新徽章）销毁掉！”唐先生难以割舍最后还是私藏了新徽章但不敢公开佩戴。到北伐成功北洋政府倒台国民政府成立之后，唐先生又进入新政府在财政部供职。他这才敢把仿制的七彩徽章挂在钥匙链上当装饰品。窃以为这正是对纳粹勋章应该持有的态度：侵略已经发生；损害业已造成。就应该直书正史传诸后人引以为戒。倘若以往日罪行为荣沾沾自喜固然不对；但靠仿造和修正勋章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只是孩子气的逃避行为。不光彩历史无法回避更不可能被人为抹杀。极目远眺银河万里，暗夜之星璀璨夺目！
（5.1番外篇完，敬请关注下一篇 无处不在的鹰 回总目录）
